母亲的针线盒

母亲的针线盒是一只褪了色的铁皮盒子，原是装饼干的。盒盖上印着几只小鸟，如今已模糊不清。我小时候总爱打开它，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各色丝线、大大小小的纽扣、几根针插在一块红布上。

记得每个雨天的午后，母亲就会取出这个盒子，坐在窗前为我们缝补衣物。针在她指间穿梭，线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。我趴在桌边看她工作，她不时会停下来，用顶针把滑到鼻尖的老花镜推回去。

“妈，为什么这件衣服破了还要补？买件新的不好吗？”我十岁时曾这样问。

母亲笑着摇头：“补过的衣服有记忆。你看这个补丁，是你去年爬树刮破的；这个是你姐姐骑车摔的。每道痕迹都是你们成长的印记。”

那时我不懂，只觉得穿补过的衣服在同学面前丢人。直到多年后，我自己也有了孩子。

去年冬天，母亲住院做一个小手术。我去老房子帮她取换洗衣物，在衣柜深处发现一个包裹。打开一看，是我和姐姐从小到大的衣物，每一件都洗得发白，但保存完好。我那件爬树刮破的裤子，补丁依然牢固；姐姐那条摔破的裙子，针脚细密如初。

最让我泪目的是，每件衣服上都系着一个小标签，用铅笔写着：“明儿五岁，最爱这条背带裤”“小芳三年级毕业典礼穿的裙子”......

我拿起手机给母亲打电话，她在那头轻声说：“那些啊，是你和姐姐的童年。我老了，眼睛不好了，不能再做针线活了。但每次打开那个盒子，就能看见你们小时候的模样。”

如今，母亲的针线盒传到了我手里。我学着像她一样，在雨天为孩子缝补衣物。女儿也像我当年一样问：“妈妈，为什么不要新的？”

我学着母亲的语气回答：“因为补过的衣服有记忆啊。”

铁皮盒子静静躺在我的抽屉里，每当打开它，闻到那股熟悉的线香，就仿佛看见母亲坐在窗前，银针在指尖飞舞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。

原来，那个看似普通的针线盒里，缝进的不仅是线，更是母亲用一生编织的、无声的爱。